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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失獨父母7746人 不怕死卻怕老怕病怕老無所依

來源:男爵風    閱讀: 1.2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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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失獨父母7746人 不怕死卻怕老怕病怕老無所依

一名失獨母親,舉着她寫給女兒的書《你曾來過》,背後是女兒的鋼琴和畫像。

北京失獨父母7746人 不怕死卻怕老怕病怕老無所依 第2張

一名失獨父親,滿是皺紋的手裏,捧着兒子小時候玩的玩具。

專家估算,我國至少有100萬個失獨家庭,每年新增失獨家庭7.6萬個。

北京市計劃生育協會數據顯示,截至2012年5月,北京失獨父母人數爲7746人,其中農村1269人,城市6477人,“這一人羣年齡偏大,精神和身體狀況欠佳,有一定的生活困難”。

記者調查,這些積極響應國家政策的“光榮一代”,除了喪失愛子的孤苦外,如今更擔心疾病、養老等一系列現實難題,但相關幫扶、保障體系滯後。

如何爲這一羣體提供有效的幫助,如何接手他們原本寄希望於子女身上的未來,成爲擺在全社會面前待解的課題。

- 北京措施

7月20日,北京市計劃生育協會表示,針對失獨家庭的幫扶主要有兩方面。一是政策幫扶,包括給予每人每月200元的扶助金,直至亡故爲止。同時可享受特別扶助的,按較高標準執行。二是精神幫扶,即以“親情牽手”項目爲載體的親情撫慰。2006年開始,北京市人口計生委、計生協在全市範圍開展了生育關懷親情牽手活動,鼓勵大學生、部隊官兵等青年羣體,與失獨家庭結爲國策親戚,爲他們提供精神慰藉和親情撫慰。

此外,“暖心計劃”以獨生子女死亡家庭爲目標人羣,爲其提供養老保險、疾病身故保險、意外傷害身故保險、意外傷害醫療保險、殘疾保險、燒傷保險以及女性重疾保險,重點解決這些家庭的養老和醫療困難,真正保障了這一人羣老有所養,病有所醫。同時,安康計劃和服務計劃與暖心計劃相配套,對於沒有發生意外理賠的家庭提供體檢等服務,最大限度加大保障力度。

“兒子,好好看家,我們出去玩兒啦!”

房間空蕩,整潔,甚至像賓館一般一塵不染。

“兒子,我們回來啦!”

房間依然空蕩,整潔,甚至像賓館一般一塵不染。

董毅去世14年了。

心中難過時,董毅父母會離開北京去旅遊。每次離開和返回,都會對着空蕩蕩的房間打招呼。#p#副標題#e#

習慣以“某某媽媽/爸爸”相稱

孩子離開後,董毅的媽媽通過網絡,結識了許多同命相憐的家庭。北京的幾家時不時聚一聚,“我們的痛,旁人怎麼能瞭解?”尚未坐定,幾位失獨母親的聲音顫抖起來。

她們習慣以“某某媽媽/爸爸”相稱,很少提及姓名。

“別人這麼叫我們的時候,就感覺孩子還在。”57歲的“小男媽媽”,隨身總帶着一塊手帕,“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就流下來了。”

“董毅媽媽”挺羨慕“小男媽媽”,“孩子是因病離開的,好歹陪着走完了最後一程。”

1998年,20歲的董毅在去同學聚會的路上遭遇車禍,沒有留下一句話。

“小男媽媽”也會羨慕“董毅媽媽”,董毅去世後,骨灰放在家中,“可以天天守着。”

小男去世後,很快入土爲安。6年過去,每當颳風下雨,“小男媽媽”還有止不住的淚,“他一個人在荒郊野外、日曬雨淋,我心疼啊。”

64歲的“孫萌媽媽”,家境富足的她曾一心想爲女兒創造更好的未來。

突如其來的疾病奪走女兒26歲的生命,前半生幸福清零,悲痛填滿生活。

大年夜,她端着飯碗突然大哭,丈夫呵斥“這日子還過不過?”她一個人跑到女兒的墓地呆上兩天兩夜,哭着一遍遍撫摸冰涼的墓碑,直到手凍得沒知覺。

女兒去世時,“孫萌媽媽”買下兩塊連着的墓地,準備百年後常伴自己的孩子。

起初,她想和女兒葬在一起,但想起女兒生前說喜歡住大房子,“就不跟她擠了。”#p#副標題#e#

失獨母親的“軟弱”和“悲涼”

45歲的“陽陽媽媽”,情願自己是六七十歲,“那樣可以離陽陽近一些,離現實遠一些。”

孩子走後兩年,老公開始很少回家,“陽陽媽媽”覺察出什麼,但失去孩子的悲傷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她沒有過問。

直到有次深夜想起陽陽的時候,她給老公打電話,得到的回答是“兒子都走了,我跟你沒什麼關係了。”

最後,結婚20年的老公一紙訴狀鬧到法庭,說“夫妻感情破裂,要求分割財產。”

每一次開庭,“陽陽媽媽”都一個人。站在庭上,看着老公在律師和助手的陪同下,控訴婚姻有多麼不幸,“陽陽媽媽”說“對人性心灰意冷”。

一審判決,離婚後房子歸女方,她覺得一切該結束了,沒想到老公又提起上訴。

“孩子沒了老公就是唯一的依靠,就算不能依靠,也不能成爲施害者。”“陽陽媽媽”的軟弱讓北京的幾位姐妹又憤怒又心疼,“法律說保護女人,都保護哪裏去了?”

一間不足10平米的平房外搭出個棚子,一半是廚房,一半是吳銳的“臥室”。

失去孩子後,離婚的吳銳寄居在80歲的父母門外,一晃十幾年。

逼仄的斗室內,她和父母在距離電視不足一米處一字排開。

電視裏畫面跳動,他們卻如三尊雕塑。

吳銳的媽媽說,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吳銳每個月領到的200元補貼,大多都要用來控制病情,“我們活着,她才活着,那以後呢?”

記者調查北京多位失獨父母,他們孩子都是在十幾歲至二十幾歲之間,因疾病或是意外去世,大多沒有結婚和下一代。

失去孩子那年,孫文霞(化名)39歲,原本有再生一個的機會。孩子生前鉅額的治療費,讓她幾乎沒來得及悲傷,就背上債務繼續生活。債務還清已是2011年,孫文霞已快60歲了。

更多的是已沒有生育的機會。

女兒離開後,“孫萌媽媽”曾嘗試過抱養一個孩子。當她走進孤兒院,孩子們“哭喊着我就呆在這裏,我不跟你走。”她的心瞬間涼了,“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

“小男媽媽”說,抱養孩子在失獨羣體中並不是太多,“這跟愛心真的沒有關係,父母親總會跟自己離開的孩子比,精神負擔更重。”#p#副標題#e#

害怕“老無所依”的明天

焦慮,時不時在失獨父母心中瀰漫。

談到現狀,他們總會做一組比較:

首先跟失去孩子的年輕父母比——他們好歹還年輕,還能生育,還會有孩子,還有希望。“我們呢?”

然後是子女不在身邊的空巢老人——不管子女怎麼忙,他們總歸有個盼頭兒。逢年過節,還可以共享天倫。看病抓藥,總還有可以依靠的人。“我們呢?”

接着是沒有子女的孤寡老人——他們沒有擁有過,又怎麼會因爲失去傷心。再者說,他們可以成爲五保戶,成爲政策關照對象。“我們呢?”

……

有一天走不動了,生病了不能去掛號,還遭到保姆的欺負……

這是“孫萌媽媽”經常想象的場景,“我不怕死,怕病。”她說。

“錐心泣血,悲天愴地,撮土焚香,母爲兒祭。”每年兒子祭日,61歲的“李昭媽媽”都會寫詩寄託哀思,黑體加粗的方塊字堆砌着她對兒子的思念。

“國盛家破今日,老無所依明天”去年的祭詞,李昭媽媽這樣寫道。

養老、醫療,成爲大多與共和國同齡的失獨父母,最大的共同焦慮。

新聞裏說北京好點的養老院排號要10年,還說年紀大一些的失獨父母尋找養老院,被對方以“沒人簽字,出了問題誰負責”理由拒之門外。

這些都會讓他們緊張萬分。

調查期間,記者針對失獨父母找養老院向海澱、朝陽、大興等地多家養老院諮詢,得到的答覆是入住養老院一定要有監護人(多爲子女)簽字,如果沒有必須有所在街道或工作單位提供的相關證明。

“去哪兒找證明?誰願意管這攤子事兒呢?”失獨父母的擔憂並不是沒有來由,無論是所在社區還是原工作單位,都沒有承擔這項職責的部門。在養老體系本身存在着種種掣肘的背景下,這些失去依靠的父母們無疑更加憂心忡忡。

“即使養老院沒這麼多問題我們也擔心。”“李昭媽媽”腦海中會時常浮現年老的自己出現在養老院裏的樣子,“別人的兒女定期來看望,我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北京大學人口所教授穆光宗總結,無人養老,無人送終,是很多獨生子女夭亡父母普遍擔憂的殘酷現實。而入住社會養老院又面臨着重複的刺激與傷害。

穆光宗直言,失獨羣體的產生是計劃生育政策必然產生的結果,“我們應該善待他們,他們響應國家號召才走到了今天,他們老了,政府應該關心幫助他們,讓他們有自己的家園,讓他們有自己的生活,讓他們有安寧的晚年。”#p#副標題#e#

11年前規定“必要的幫助”

事實上,2001年底頒佈的《人口和計劃生育法》明確規定,獨生子女發生意外傷殘、死亡,其父母不再生育和收養子女的,地方人民政府應當給予必要的幫助。

但“必要的幫助”是什麼,具體誰執行,如何實施,均沒有提及。

“政府是知道這一羣體存在的。”2002年前後,《北京文學》社長兼執行總編楊曉升通過對6個失獨家庭的探訪,撰寫了長篇報告文學《只有一個孩子——中國獨生子女意外傷害悲情報告》。

這部報告文學的命運同樣悲情,由於種種原因,最終沒有出版。

“寫這本書的目的不是攻擊計生政策,而是探討如何解決這個日漸龐大的羣體面臨的問題。”10年過去,楊曉升構想的救助體系依然沒有出現。

在北京,一些嘗試在慢慢進行。

西城區展覽路街道在3年前聯合轄區內的失獨家庭組建“新希望家園”,通過組織活動、心理互助等幫助失獨者走出心理困境。

豐臺區的民間團體瑞普華老年救助基金會正籌劃公益組織“螢火蟲公社”,搭建平臺幫助失獨者實現自治。

北京市計生委相關負責人在接受採訪時透露,未來計生委和計生協會在政策、經濟和情感三個層面加大對失獨羣體的關注和幫扶,解決他們面臨的生活和心理難題#p#副標題#e#

“正視這個羣體的存在”

“如果我們不解決好這個問題,就是對人民的不負責任。”7月16日,國家計生委原巡視員、中國人口福利基金會原理事長苗霞說。

自1988年從事計生工作,歷任國家計生委機關黨委書記、紀委書記等職,原本到了退休年紀的苗霞,自2002年一直關注失獨羣體,“有責任去推動些事情。”

在苗霞看來,這一問題並非突然出現。同時,因深刻了解失獨羣體所面臨的困境和危機,以及公衆對計生工作的負面情緒,苗霞坦陳“發泄情緒容易,但要真正解決問題,需要一個完善的機制和體系。”

比如通過修正法律中定義模糊的條文,將扶助獨生子女傷殘、死亡的責任明晰,讓失獨者們不再求助無門。

比如現行計生特別扶助制度,只針對49週歲之後失獨父母,“但失去孩子到49週歲之間的真空期可能是他們最痛苦無助的時候。”

比如各級政府部門設立專門負責失獨羣體的組織,失獨者遇到各種困惑都能及時給予幫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求助無門。

“這些都是我們的框架設計時需要仔細考慮的問題。”苗霞透露,目前正在全國範圍內做失獨羣體的基線調查,瞭解他們面臨的切實困難,以確定最後的框架中着重做哪些工作。

“所有的基礎是,國家、政府以及全社會都應該正視這個羣體的存在。”苗霞說,“要有一個共識,他們不是負擔和不穩定因素,而是一個又一個絕望的、受傷的、對未來失去信心的父親母親。”

同時,她認爲失獨問題絕不僅僅是計生問題,離不開全社會共同的關愛與幫助,“如何幫助他們,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他們,真正關乎社會穩定,也真正考量一個國家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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