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老公的婚姻平平淡淡,我們每天都在努力的生活、過日子,就是時間長了夫妻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以至於我胡思亂想以爲老公外面有人了。直到我翻看了老公的手機後,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一年前的冬天,家裏養了五年的君子蘭居然開花了。
更蹊蹺的是,一向對花花草草無感的老賀,居然趁我不注意時,悄悄給君子蘭拍照。
那一幕,讓我心裏咯噔一下。
十分鐘後,我特意查看了一下他的朋友圈,空空如也。
朋友圈這項功能對老賀來說,從來都只是一個擺設。
他不發,也很少看別人的,那他拍照幹嗎?
有那閒功夫不能幫我拖下地嗎?
那天,我心裏存了個疑問。
之後,我留心觀察,發現老賀不只是關心花開花謝。
有天家裏燉了小黃花魚,吃完飯後,他把剩下的一條魚和魚刺裝進了塑料袋。
我問他幹嘛去?他說去喂小區裏的那些流浪貓。
6歲的女兒聽了,嚷嚷着要一起去。
並且得寸進尺地說:“爸爸,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小動物了?要不,咱們也養一隻吧。”
老賀拒絕了,並命令女兒在家寫作業,然後,一個人拎着塑料袋走出家門。
一條手指長的黃花魚,餵了兩個小時的貓。
誰信呢?
鬼知道他是不是喂的狐狸!
接下來的日子,儘管老賀還像從前一樣朝七晚八,看上去很正常。
但他實在低估了女人的敏銳。
從前一覺到天亮的他,現在時常趁我睡着了,半夜去衛生間裏看手機。
早晨還像從前一樣站在陽臺上刷牙,但以前刷兩分鐘,現在刷五分鐘,再發三分鐘的呆。
那眼神,絕對不是在想今天要拿下哪個客戶。
而是,某個不知藏在哪個隱祕角落的女人。
週日,老賀帶女兒去上鋼琴課前,我悄悄把他的手機從外套裏掏了出來。
他直到出門都沒發覺。
上課的地方離家很遠,他到了發現手機沒帶,也不可能再回來取。
女兒和他約好了,上完課就去遊樂場,估計回來怎麼也得下午了。
也就是說,我有充分的時間尋找蛛絲馬跡。
我相信,微信8.0時代,沒有哪些圖謀不軌會在大數據裏不着痕跡。
既然決定進老賀的手機,我就沒打算活着出來。
可是,逐條查下去,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老賀的微信通話記錄,除了業務還是業務,以及每天早上7點,他會準時給自己的客戶發出一段連圖帶文的祝福。
我知道他有這個習慣,曾經跟他說這招不但不能贏得客戶好感,反而會讓別人覺得被打擾,適得其反。
但老賀說,你每天都發,除了代表誠意,重要的是,讓自己別在客戶微信裏沉了底。
這樣,有一天客戶真的有需要時,可以第一時間找到你。
看着那些有去無回復的微信,我心裏驀地一酸:創業者,真不易。
如果是我,面對這樣的自作多情,可能早就放棄了。
想想,不是他臉皮厚,是爲了生計,必須栽培這微乎其微的概率。
然而,我還是在老賀微信裏發現了一點端倪。
其中有一條微信,每隔十天半個月會給他發一個定位。
再聽語音,我才知道,老賀經常週六週日跑婚車。
在老賀微信對話底部,我注意到一條草稿信息,是發給他媽媽的。
只有四個字:“媽,對不起。”
老賀和他媽媽雖然加了微信,但從來沒通過微信聯繫過。
他們家向來是有事打電話。
母子的通訊裏,只有婆婆發各種養生文給老賀。
老賀很少回覆。
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媽媽的事情。
再看下去,才發現老賀不但發朋友圈,而且有時一天發好幾條。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只不過,他所有的圖文都僅對自己可見。
我從半年前開始看起。
“出婚車,這個顧客出手真大方,給的煙居然是1916。上網查了下價格,嚇一跳,真想跟顧客說,能不能直接給錢?家樓下的小超市不收這煙,太貴,賣不出去,只能忍痛便宜哪個客戶了,肉疼。”
“你要藏好軟弱,世界大雨磅礴,萬物苟且而活,無人爲你揹負更多。”
“老婆早上說,直男,今年的結婚紀念日又忘了。其實,我沒忘,我的備忘錄裏,連客戶哪年哪月哪日生,吃不吃蔥花韭菜我都一清二楚。傻女人,哪有什麼直男?只有力所不及的裝聾賣啞。”
“跟女兒聊天,她說長大後要嫁給爸爸這樣的人。臉上笑着,心裏卻哭成狗,要真是那樣,我就坑了我老婆,還坑了女兒。”
“今早電梯出故障了,下墜的過程害怕極了,但後來停住時,我居然想:怎麼不摔死我,摔死就不用上班啦。”
“家裏曾經奄奄一息的君子蘭開花了,我以爲這是個好兆頭,不都說花開富貴嘛,今天肯定能開個大單。一直等到凌晨,也沒應驗。”
“一個男人帶着一條小黃花魚,和一羣流浪貓呆了一晚上。人到中年,只能在流浪貓面前刷存在感了。”
“又是靠刷腦殘段子度過的失眠之夜……”
翻開老賀的抖音,跳出來的幾乎全是搞笑視頻。
老賀收藏的、點讚的,也幾乎全是段子。
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同在一個屋檐下,我居然對老賀的內心世界一無所知。
同牀共枕,他的悲喜卻只能對自己可見,並悄然對我開啓了靜音模式。
明明自己過得那麼辛苦,卻依然覺得對不起全世界。
而我的毫不知情和各種猜忌,到底是真的愚蠢,還是智力上的懶惰?
我們也曾經是,把手機聊到沒電的熱戀情侶啊!
怎麼日子過着過着,就過成了免打擾模式呢?
他寧願問百度自己是不是得了抑鬱症,也不願意對我說一句:“老婆,我有點累。”
那天,我打車去跟他們爺倆會合。
一起在外面吃了快餐後,我們把女兒送進了遊樂場。
我和老賀坐在遊樂場出口的星巴克等她。
然後,我開門見山地跟老賀坦白,我看了他的手機,還告訴他,我本來以爲裏面有小三的。
“沒想到,我們的小三兒是那些生活的壓力。”
老賀本來攪動咖啡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起身說要去衛生間。
我把他按在座位上:“這裏就我們倆,你想哭我是不介意的,因爲我也很想哭。”
老賀真的是想哭的,但眼圈紅了半天,卻咧嘴笑了一下:“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怎麼哭得出來?”
那個普通的下午,女兒在遊樂場裏玩得大汗淋漓,樂不思蜀。
我和老賀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剛開始是我一個人在說,後來,他也加入進來。
畢竟,他從前也是一個話癆,只是生活慢慢讓他不得不閉嘴。
那天,我們先是把這幾年各自的那些累,都吐槽了一遍,允許爆粗口的那種。
說來神奇,有些苦,放在心裏,獨自品味,越放越苦。
但說出來,讓對方看見後,好像也就過去了。
早知道是這樣,我們又何必屏蔽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