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雖然離開了之前的那家公司，但是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在原來那家公司的經歷。不光是人際關係上的一些回憶，更重要的是，我在那裏收穫了真正的愛情。自從那次在老闆辦公室被新來的美女同事吸引後，我就展開了漫長的追妻之旅……
當我剛從上海某大學的社會系畢業，進入位於繁華市區中心的那個單位工作以來，自己心中別提有多美了。由於擔任的是辦公室祕書，每天打交道的，不外乎社會上層人士，他們中有來自社會各界的專家學者，也不乏擔任政府要職的公務人員。而一班同僚，至少從表面上看，更是由謙謙君子和儀態萬方的淑女組成。
因此，整個工作的人文環境完全可用絕佳二字來形容。是地的高貴典雅，在上班伊始，曾使我這個原本來自“大楊浦”工廠區下只角的窮小子自慚形穢過，但這裏濃郁的布爾喬亞氛圍，又很快地讓我受到薰染，僅僅過了三個月，當初那個略帶幾分靦腆和不自信的毛頭小夥子，已經出落成西服革履，行止得體，談吐大方的有爲青年了。
我的自信心和成就感，特別是對單位同事的良好印象，卻因一件偶然的事情而受到強烈地打擊。那是在一次會上，德高望重的負責人老黎當衆宣佈，把我從辦公室祕書提拔爲他的助理兼辦公室主任，在一陣並不熱烈的掌聲響過後，我那隻向來敏銳的右耳，捕捉到一段低微但卻相當清晰的對話：
“他有什麼本事?竄得倒蠻快。”
“啥本事?太監!討皇帝歡喜嘛。”
順着接下來的竊笑聲，我用眼角的餘光斜睨過去，原來是宣傳部的小林和財會部的小吳，這兩個人，平時見面倒也客客氣氣，招呼之外，有時還會拉手寒暄幾句，其中小吳還喜歡開些帶葷味的玩笑，但此刻我從他因生氣而拉長的臉上，讀到的只有妒忌和敵意。稱我爲“太監”的即是此人。我明白，自己過快地在英才薈萃的地方脫穎而出，只會樹大招風，弄不好淪爲衆矢之的就更慘了。
等我再換個角度，向其他那些平日裏一個個爾雅斯文的男女同事們掃描，更悲慘地發現自己的擔心不是“風聲鶴唳”，原來他們不是八公山上的草木，而是我在現實生活中活生生的競爭敵手!顯然，誰都不會馬上認同總幹事老黎的突然決定，雖說出於矜持，大家沒有把心底的不滿像小施和小吳那樣宣泄出來，但臉上那種僵硬冰凍的神情和冷清稀疏的掌聲，多少還是表露了大夥的心緒。
我並不責怪大夥的自然反映，換了我，面對別人的成功晉升，恐怕心中也會泛起一股酸楚苦澀的滋味。因爲，在這個涉外機構的人，都知道剛被我“攫奪”到手的職位，的確是個美差肥缺，出國進修深造有之，升遷晉級加薪有望，而且實權在握，直接參與單位領導層的決策，且常有機會出席各種重要活動等等。
在我之前，各部門中，早有幾個恃才傲物的人中俊傑在覬覦此位了，小吳就是其中的一個。正因如此，在享受老黎那洪亮聲音給我帶來的愉快感覺之同時，我對今後同事之間的能否正常相處，不免有些擔心。
事實證明了我的顧慮不是空穴來風。從次日開始，原來大家彼此之間的平等相待，都成爲冷若冰霜的關係，見面後的招呼，和臉上肌肉的扯動，是那樣的困難，個個好似罹患了面癱症或失語症，當然，這些都是大家和我個人之間關係的現實狀態，他們彼此之間還是有說有笑，但只要我近前，原來的談笑天地立即變得鴉雀無聲。這種令人不無尷尬的局面維持了好多天，直到一個名叫白悅的美麗姑娘來到我們單位，才改變了那十分凝重板結的氣氛。
白悅年紀與我相當，也剛出校門不久，她原來就讀的是上海某大學外語系德語專業，分配到一家進出口公司搞資料翻譯，大概這項工作和其性格旨趣相差太遠，工作幾個月後，就通過熟人調進了我們單位。
她來報到的頭一天，就迅速地用自己的國色天香和熱情開朗的性格征服了我們單位各部門與科室裏的每一個人。看過韓國電視連續劇《可愛先生》的人也許都會對男主人公李江圖的坦誠率直印象深刻，特別是他逢人就打招呼：“您好，我是公司新進人員李江圖，請多關照!”
那種不無幾分傻勁的執着和韌勁，加上陽光燦爛的笑容，還真讓人產生好感。而白悅正是以類似李江圖那樣的方式，在上班的頭一天，就把自己美麗的笑靨和倩影上門“推銷”給了每間辦公室。按理說，白悅前來就職的位置恰好是我以前幹過的辦公室祕書，可她就像蜻蜓點水一樣，在自己辦公桌上把包一放，就笑盈盈地對我這個“頂頭上司”說道：
“我先去其它辦公室走走，和大家熟悉熟悉。”
還未等我首肯，白悅早已像蝴蝶一樣飛走了。而我此刻還在心中將白悅留給自己的第一印象細細地加以咀嚼，確實，這個可愛動人的女孩身上可圈可點的地方實在太多，一時難以消化。那天上午，我居然一改平日裏高效率的習慣，竟什麼事都沒做，既沒有和外單位的小王聯繫有關中外文化交流事項，也沒有制訂老黎前一天佈置的下半年度工作計劃。
只是像吃了“傻子”瓜子似地在走廊裏瞎轉悠，其實我的腳步明顯是依循着那陣陣傳來的銀鈴般的歡聲笑語，只要白悅腳步停留在哪個辦公室，我就如影隨形地在相距不遠處現身。顯然，白悅那酷似臺灣著名影視明星胡慧中的模樣和甜美柔軟的嗓音，同樣也給其他男士留下極佳的印象，而女同胞們面對足以震懾住她們的美麗，也許是彼此之間的數量級差別實在太大，反而使得她們完全放棄了競爭和天然的敵意，在白悅和各辦公室人員的交談中，年輕男士在美女面前的故作矜持使他們多不發聲，談話的內容基本上爲女士們詢問白悅原來的學校、專業、原單位情況等，更多的還有發自內心的由衷讚歎：
“嘖嘖，儂皮膚哪能保養得嘎好啊?”
“你看上去真像電影演員!”
“像你這樣的身材，不去跳芭蕾舞太可惜了。”
白悅在一大堆的讚語前像是十分受用，她咯咯地笑着，毫不謙虛地同意和迎合別人對自己的讚美，我在後面看着陶醉在幸福中的她，不禁恍然大悟，白悅深知自己的美豔可以“動人”，初來乍到的她，既然有此無須積累的“原始資本”，何不趁機在推銷自己，迅速拉近和新同事距離的同時，儘量地享受一下來自異性的注視和同性的嘉許呢?難怪她要在上班頭一天就開始“巡遊”各室!
事實上，後來我還發現，男性中像我這樣魂不守舍的，不在少數，甚至連已有家室的中年男子在白悅上班的頭幾天，都有點心猿意馬，中午食堂裏白悅吃飯的餐桌周圍，往往像蒼蠅一般圍聚着的男性公民中，同樣也有中年男子在內，我雖不在其列，但看着性感撩人的白悅被包圍在一雙雙迷離的色眼中，真擔心其秀色將被這幫色情饕餮者們“飽餐”。
不過，與他們相比，我還算幸運的，因爲白悅和我同在一間辦公室，每天工作時間中我可單獨和她相處共事，因此我不必加入那些午間食堂裏“虎視鷹膦”的“列強”隊伍，但我清楚地知道，如今單位裏的男同胞們在原來對我的敵意上又加上了新的性妒忌。
可說來也怪，以前我的辦公室門可羅雀，現在美人坐鎮，宛如一朵鮮花，招風惹蝶地引來其他部門的青年男女，搞得我所在的辦公室常常成爲大擺龍門陣的場所，而白悅自然成爲中心人物，不過聰明的她也很善於觀察人際之間的關係，我和大夥的冰冷關係早就被她盡收眼底，在她巧妙的斡旋下，我與衆人的關係也明顯有了鬆動，加上隨着時間的流逝，人們也逐漸淡漠了因我職位的升遷而帶來的不快，況且頻繁地進出我所在的辦公室，總不能對我視而不見，白悅又老是有意無意地把我帶進她和其他人的談話圈，就這樣，美麗終於融化了我與其他同事之間無形的冰凍。
舊的煩惱剛結束，新的痛苦也接踵而至。那就是我又陷入一場傳統意義上的“男人戰爭”，在毫不猶豫地衝上愛情戰場，對準自己進攻的“堡壘”—白悅發起衝鋒時，我發現自己的敵手特別多，至少有5個男青年在追求白悅，其中就有財會部的小吳。
但我並不懼怕這種挑戰，因爲我在這方面有足夠的經驗。在大學時代，我就和同寢室的小施追逐過同一個從四川盆地來滬就讀的復旦大學女生，我們三人在校際聯誼的舞會上相識，然後攜手進入三角戀愛的怪圈，可不久小施就從那個皮膚白皙，清麗秀氣的四川姑娘視線中“消失”了。
我一度成爲勝利者。大學畢業前半年，我們還在校外租房同居過一陣子，儼然一對小夫妻。不過畢業分配時，在各種因素的合力作用下，我們終於勞燕分飛，那個四川妹子南下深圳，同行的就有那個曾與我“同室操戈”的同窗小施。
他們兩個最終走在一起，剩下我形單影隻，淪爲愛情上的獨行俠。我在心裏揣測白悅肯定有過一打以上的男朋友，從她與大家的熱聊中，我知道她曾是校內公推的頭號美人，在校內各系中都有自己的傾慕者。
白悅對自己在新單位中受到如此多的異性青睞可謂心知肚明，可她一點也不爲此煩惱，但也不沾沾自喜，起碼從外表上看，她對大家仍一視同仁，並把同樣的熱情和同樣燦爛的笑容，播灑給我們單位裏的每一個人，連被大家呼爲“老闆”的負責人老黎，都很快喜歡上這個陽光女孩，見面就叫白悅爲“快樂天使”。
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此話一點不假，我一開始就自恃地利條件，頻頻地向白悅示愛，送鮮花、電影票，邀其共進晚餐，將愛情信箋或賀卡塞入她的抽屜等蹩腳伎倆全部用上，但都如同泥牛入海，全無半點消息。
白悅不是婉拒，就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警告我：“別讓我告你性騷擾哦!”、“你別再鬧了行不行?”有一次，她乾脆對我宣佈她有女同性戀者的傾向。這種大膽的宣言讓我半信半疑，但不知何故，我對她的興趣一下消退了許多。那天回家後，藉着一瓶五年陳的“女兒紅”下肚後的酒勁，我暈暈乎乎地打電話給白悅，告訴她，自己以後再也沒有方向感了，很痛苦云云。
不知爲什麼，白悅只是在電話那端安靜地聽着我的嘟嚕和重複的片言碎語，也不說一句勸慰的話。直到最後，我先掛電話。那天晚上，我在夢中和白悅邂逅，朦朧中，好象就在我的那張長方形的老闆臺上，和她發生了那種關係，白悅表現得是那樣狂野，讓我興奮得忘乎所以。
第二天，我看到白悅，有些尷尬，想說些什麼，但總難以啓齒;同時由於辦公室人來人往，很難安靜下來。白悅則像沒接過我昨天電話一般。仍舊那樣自然，讓我和別人一樣地沐浴在她的溫暖陽光裏。但有時也會向我瞟來一絲意味深長的眼光，第六感覺告訴我，白悅對我並非無意。臨到下班時間，我逮住一個機會，先將房門關上，又關上屋內的日光燈，然後上前輕聲對她說：
“昨晚我有點喝醉了，講了不少傻話，對不起。”
“沒事，我聽着覺得很好玩。”站起身，正在收拾拎包準備下班的白悅，用她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看着我，一邊說着，一邊在嘴角上露出那惹人心動的微笑。看着她的模樣，心裏想着夢中和我發生那樣關係的白悅，我體內所有的血似乎一下子沸騰起來。我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昨天晚上我夢見了你。”說完，我的臉一下飛紅，可能當時連耳朵根也擁有了“血染的風采”。我的異樣狀況和微帶顫音的語調讓白悅感到詫異：
“夢到我什麼啦?瞧你樣子怪怪的。”
“夢見和你在這張桌子上做那樣的事情!”我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竟像被魔鬼帶引着說出自己的心語和慾念。也許是色膽包天，平時挺斯文的我，表現得猶如地痞流氓似地無恥和膽大，一邊用左手指着自己的那張豪華辦公桌，一邊用右手攬住了白悅的腰。同時，我用自己的雙眼，充滿激情地凝視着白悅的雙眸，白悅在一陣慌亂後立即鎮定下來，並推開我說：
“怎麼開這樣下流的玩笑啊?小吳還說你是‘太監’哪。”
我知道後一句話是小吳經常掛在嘴上攻擊我的口頭禪，但此刻白悅是用來調侃我，藉以沖淡她前一句話中“下流玩笑”的嚴重性，畢竟我們同在一個辦公室，天天相處，也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礎。一則她不願就此搞僵行政上的上下級關係;二則她也對我早已萌生了好感，這是我在以後白悅和我結婚後才知道的。由於這兩個因素，白悅作出了以上的反映。
可我卻恰恰被那句出自小吳的“太監”之評價刺激得失去理智。雖然心中也知道小吳是指我平時受到老黎的擡愛和欣賞而言，但白悅的這種調侃，正好讓我借題發揮。我咄咄逼人地再次“霸王硬上弓”，在說完“我讓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太監”之後，就用自己的嘴牢牢地封住了白悅的脣。接下來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愛情故事的演繹。
第二天，我和白悅就向老黎要求開結婚證明，金童玉女喜結連理的消息傳開，衆人的反映自然各不相同，最讓我感到快意的是，財會部小吳那付鐵板的尊容又好似被凍結定型了，整整一週，都是如此。我想，今後恐怕很難找到像白悅這樣能夠化解冰凍的可人兒了。爲了尋求更大的發展，我和白悅在成婚後都離開了這個讓我們結緣的單位。
現在，我們兩人各自成爲外資企業的部門經理，忙碌的工作使我們不再像過去那樣青春浪漫，但有時偶爾路過原單位，看到三樓那間熟悉的辦公室，我們的心中都會重新盪漾起溫馨的愛意，因爲那種刻骨銘心的經歷，是譜寫我和白悅愛情故事樂章中最爲華彩的一段。
